久居森海

龙獒,青宇,锤基,ec,男神只会多不会少,墙头多(ღˇ◡ˇღ)

三十年之久

天呐 太太写的太好 最后一句话读了两遍 泪目(━┳━ _ ━┳━)

aslongasyoucanfindme:

年前听了teaser2写的流水账。希望不成真。






三十年之后,张继科都五十八了。
他希望自己四十五岁之前结婚,顺利的话那么他或许会有一个十岁的小孩。他不能再去许昕家串门了,因为五十六岁的许昕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。小伙一米八,比张继科还高。张继科实际身高是一米七八,年轻的时候总是谎报成一米八。

凑整。张继科拧着身子笑,一抽一抽地,脸绞成核桃样。
你可真丑。许昕对着这张脸毫不留情地评价,张继科笑地太夸张了,眼周全是粗犷的皱纹,像干涸的黄土,一道道深似刀割。他到底哪里来的人气,许昕有时十分纳闷。但是每次别人问他你和张继科谁帅,他都很干脆:他。

张继科站在他旁边的时候,许昕也是目不斜视:他。
张继科也同样毫无表情。
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,回答也不重要。张继科知道许昕一点也不真心,镜头一移开,许昕脸上就会自动写一个呸字。张继科扪镜自问:我真的很难看吗。难看到让许昕不屑一顾吗。
显然又不是。许昕坐在床边,看着镜子前故意换弄姿势的张继科,满目鄙夷:大哥,真美。

张继科的乐趣之一是把许昕这种话唠气到绝望,闭口不语,生无可恋,想炸了宿舍,把张继科弄走,摔到楼下,希望他被肖战罚跑,关在馆里练十二个小时的多球。

都没有得逞。肖战太喜欢张继科了,一次也没有舍得关住他。
张继科还好端端地在他旁边,左右烦他,这个世界这么大,只有许昕这一亩三分田是好的。许昕被刘国梁说太乐观,意思就是太嘚瑟,许昕愤怒,他为什么不睁眼看看张继科这种人?张继科何止嘚瑟,张继科得亏没上高中,一准被开除,太淘了。

许昕自己是很淘气的,但他是有边框的,换句话说,是有分寸的。张继科没有,张继科疯起来狗都追不上。那会他多大?二十?反正没超过二十五。
人老了就容易回忆过去,许昕一想,就想到三四十年前。都是小孩子,在队里总被叫叠字,科科,昕昕,后来才改成科子,大昕。再后来,谁第一个管他叫许主任来着?好像也是继科。

小孩子的时候,在队里很好混,打不好也有理由,年龄小,力气弱了点,没有经验,还很浮躁。后来就不行了,打不好都是水平问题。也很苦恼,成绩上不去,积分第一什么也不是,他只有一个大赛单打冠军。队里谁看积分啊,只看三大赛,三大赛里又只看奥运。

一说到奥运,很沉重。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了,已经知道了。并且你还很熟悉,关系还很好,你踩着他得冠军不要紧,要紧的是一直处在这种竞争里。竞技体育,你输我赢,你赢我走。队里一直消化这种竞争,往最积极的方向靠,我赢了等于你赢了。然而那不是事实。

不过习惯了比赛,也就习惯了。张继科和许昕都是。
东京之后,许昕在上海又买了一处房产,比原先的更大,在郊区。张继科去上海看他,许昕还是在机场等张继科。张继科以前来上海经常坐高铁,后来张继科的腰越来越撑不住长久跋涉,他改坐飞机。许昕是一个很尽职的司机,从不迟到。张继科出了虹桥闸口,从前面的直梯上去,一走出去,门口准停着许昕的车。许昕是不下车的,他不帮张继科搬行李,只把后备箱默默打开。张继科也不习惯被许昕服侍,他开了公司,出差的时候助理帮他抗拖一切行李,张继科手插着兜大步在前走着。一回到许昕这, 就好像他们每一次穿上西装,打上领带,去境外打球,各人负责各人的行李,亲力亲为,行李箱上贴着他们的名字,还有在角落里却很耀眼的CHN字样。张继科把行李一手提进后备箱,拉开副驾驶的门上去,许昕甚至不必看他,直接打了方向盘,掉头。

他们有过被前呼后拥的时候,也习惯了无人接机的寂寥。张继科一直都是上得巅峰,忍得低谷。但这不是低谷,只是另一段人生。张继科比许昕更早离开大众视线,因为他没有留教的意愿。他的球路太猛,势如破竹,当头劈穿,他的球性也这样,出剑战无不利。他的人,更是独孤一方。他没法教人打球,因为别人学不会。

许昕给自己报的身高也是一米八。
他说凑整。
实际上他一米八二。两个人站在一起明明坑洼着,完全不是一边高,但他俩都说自己一米八。太好笑了。你俩到底谁撒谎啊?别人老笑他们。他俩眼瞪眼看一下,回:都。

所以许昕老说张继科不要脸,一米七八楞是整成一米八,自己多谦虚。张继科悄么地踮点脚跟:我平常那都是没站直。
一口青普。他总是说不好普通话,他以为他说好了,压根不是。他都听不出别人的普通话和自己的普通话的区别,许昕说你跟我念,来,我——是——青岛——银。
张继科怒踹:滚。

张继科五十八了,不动刀动枪了,许昕再取笑他,也只是把烟灰使劲往他脸上弹。有一次许昕没躲开,吃了一口烟灰,呛得眼泪出来,张继科又在旁笑的地动天摇,许昕看着看着就绝望了——比核桃更难看的一定是一颗老了的核桃啊。

他们相继从台前退到幕后,是说,从乒乓球台前退到幕后,没事的时候喝起了茶。张继科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喝茶了,为了让老去显得不那么急促,有点过渡。许昕喝不动碳酸饮料之后,才随了张继科。他跟人谈张继科的时候会叫他继科,也叫他张继科,只跟张继科说起张继科的时候,会憋着笑说,科哥。弄得张继科满身的尴尬,鸡皮疙瘩迅速起一层。

张继科只比他大一岁多一点,在队里的时候生日必须要过,必须要一起过,一个队的人围着你,给弄一个大蛋糕,刘国梁要是不让喝酒就喝可乐,然后在你脸上涂几下,又搂又抱,摔着打着,热热闹闹。从队里出去,就没多少人记得了。
张继科是凭温度记住的。热。许昕的生日在一年中快要转秋的时候,最后一段高温酷暑的日子。张继科总是光着膀子给他过生日,时常被汗糊一身,黏黏地,说话都变得很不耐烦。没两句就喝一口,说不下去了就连着喝,他们之间的对话基本没什么内容,你来我往,也不过简单地关于打球和吃饭。

只有里约那次不一样。里约是反季节的,那个生日很冷。
奥运都是不一样的,每一次都是。

从队里出去,张继科开公司,许昕回上海,他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有上海户口的徐州人。他在北京的房子也留着,国内越来越后现代化,一个人的出身从他的面上很难直接辨识了。每当说回家,也很难被直接领会——回家乡,还是回第二家乡。
这个问题对张继科来说更头疼,每当他问许昕在哪,许昕说在家。张继科都不得不接着问:哪个家。

许昕在北京买房的时候,张继科只顾着看车。他拍着胸脯跟许昕说:我以后一定回青岛。不需要买。许昕说这是投资啊。张继科摇头如打鼓:不投。你以后万一要留在北京发展呢?张继科还是很坚定地摇头:不留。气得许昕拔脚就走——轴死你算了。

张继科多年之后还是在北京置产了,真的都是投资。许昕回了上海,北京的小房子只有在去北京公务的时候用,有的时候还住队里。所以理所当然地张继科就拿了那房子的钥匙,只是短住,走的时候给打扫地干干净净的。照张相,发给许昕,以此表彰自己。
那个小房子就成了一个公共的落脚点。许昕倒是很希望张继科能人五人六地在北京搞一套像样的别墅,张继科今天嫌麻烦,明天嫌没有好的房源,横竖没买,只是拼命地盖。

老了之后许昕才明白张继科在北京住不下,想想有点难受。难受地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听可乐,拆开喝,喝不下去,他捏着罐子想,张继科啊张继科。

张继科口味越来越淡,几乎不吃肉了,点餐越来越困难。许昕变着法子让他吃饱,冷菜那一栏看来看去,也只有花生米和拍黄瓜可选。你哪一天要是饿死了,怎么办。许昕还在低头翻那几页的菜单。

年轻的时候许昕只会大口塞肉,现在才担心起周围人的生活。张继科还是动不动发烧,惯性发烧,吃的太清淡,好几天不进大油大盐。身子骨比以前薄了,肌肉松了一点,只有皮肤变白了。侧脸在阳光里白到隐约发透,鼻尖挂着汗,不时抽一下,许昕注意到他的额头也被晒出薄汗。

这个天气,许昕不逼他吃浓重的了,随他吧,一口气点了六个素的。张继科呵呵乐着,素菜上来围成一圈,中间供着几盘大荤。他们吃饭的时候基本就只讲吃饭了,球不能讲了,不打了,张继科现在路过天坛公寓都不好意思下车,万一人家拦着不让进。万一队里都只剩小的在,自己都不熟了。万一指导再让自己露两手,能不能拉上桌都很难说了。

许昕总让他看上海队的小孩,看看谁更有天资,张继科老推辞,生怕自己看叉了误事。许昕不管,一指:你看那谁反手是不是有点像你。张继科傻笑着摇头。再问那个孩子是不是有点王皓的意思。张继科笑得更开了。小孩子都这样,像刘国梁,像王皓,像许昕,像某某某。都是学着模仿着成长。

张继科退队之后,许昕总是不喜欢说他退役,他只是从队里走了嘛,球场上那种狂傲就收到了骨子里,慢慢收的,一年比一年谦和,一时比一时宽厚,越来越像种地的老农。做生意的时候学会了喝酒,私下里还是喝茶,喝白开,甚至还喝果汁。许昕给他拿根管子——你吸。
张继科真把管子插在果汁杯里,脖子凑前,一口一口连续嘬着。张继科仿佛受了委屈,他在许昕面前一定要比许昕更像个孩子。他喝了太多酒,他还能在谁面前穿着十万块的西装喝果汁呢?还是三块五的果粒橙?

当年许昕说我是徐州人,张继科说自己是青岛人。别人逗他俩,那你俩一定很能喝啊。两个孩子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,相互看看,忐忑地咬着唇。俩人都是短头发,不是寸头,只是没梳理过的冲天而去的短发。脸生嫩生嫩的,大人忍不住哈哈大笑,放他们一马。
俩人坐下来,桌子底下相互拍拍腿,彼此鼓励。

太年轻了,年轻地一无是处。

张继科退队之后,学会了自己打领带。简单的两个结,张继科愣是十多年没整明白。他们几个都不会,每次出发都仰着脖子等着,秦志戬跑前跑后,真应该拿锤子好好敲敲他们。许昕也学会了,他成了指导,每次都有几个跟他们当年一样的孩子仰着脖子等着。许昕想骂又不舍得,理解了秦志戬。

大赛的时候张继科还是一场不落地看,偷偷地看,只跟许昕说说。刘指导升了,当总的了,又退了。逢年过节他们去家里看他,两个女儿都大的不能再抱着了,连多看几眼都挺别扭的。孩子管他们还是叫哥哥,两个人很尴尬地手脚没地放。刘国梁肚子下去了一点,近几年吃的不多,笑的很严厉:你俩怎么还拘谨了呢?又欠批评了?

两人赶紧把手里大包小包放下,一拥而前,俯下身子抱着刘国梁晃荡,脸上一派儿时的娇憨。许昕是经常跟刘国梁联系的,工作上有需求,他本来没这么拘谨,张继科一到年关就拉着许昕,陪我去看看刘指导?许昕翻着白眼:你自己去呗。
张继科左磨右泡,许昕被折腾地没办法,收拾收拾上飞机,先在小房子里碰头。他那房子都不能卖了,每次说要卖,张继科就说那我买,成心不让他卖。张继科是近乡情怯,总拉着许昕壮胆。张继科还开了一个高尔夫俱乐部,给刘国梁俩闺女赞助,没有上限地赞助,说哥哥喜欢你俩打球。

继科叔叔。
许昕的儿子是这么叫张继科的。张继科听了,愣了半天。他都忘了蹲下来抱孩子。会说话了?张继科醒过来,直着身子问许昕。
许昕说还不能说整句,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蹦。张继科抱着孩子摇,孩子乐的咯咯笑。他以后打不打球啊?许昕低着头笑,这个问题挺难回答的。

弄不好就是前世今生。谁能轻易做主。

肖战的话张继科就是自己去看,许昕不陪他了。张继科跟肖战没距离,肖战还觉得张继科是他大儿子。张继科上肖战家轻车熟路,到北京办事都能顺便打一头,坐下吃顿饭,比打球的时候还随意。他大了,肖战不叨叨了,整天就问些最近累不累,注意身体。
肖战还是光头,张继科说这回你可赖不着我了,我都不气你了。肖战抱着胳膊看他吃,边笑:说的跟谁怪过你一样。

这说的是真的。张继科知道肖战一直特别为他骄傲,拿不拿冠军都骄傲。东京之后,肖战比张继科先哭。因为这回张继科是真的不打了。

怎么就不打了。张继科明明知道答案,他没法再继续打下去了,但他还是时常悄悄问自己,怎么就不打了。梦里随便起个手势,都是标准的横握拍。刚不打的那段时间,总是不敢相信。明明是自己的决定,还是反复无穷地质疑。

许昕说他也一样,不当球员了,就老梦到球场。一个球比一个球真实,怎么拆招都在脑子里算的好好地,一醒了,就觉得可笑,梦里比实战算得还巧妙。他说继科,我梦见你反手爆冲,我顺着就回过去了,以前我这招就不行啊。张继科也在电话那头笑。
许昕就说过一次,以后再梦见也没再提了。因为他听见张继科笑到最后,哽住了。

张继科没食言,跟出家人一样,还不打逛语了。他搬回了青岛,买了一个特大的别墅,又买游艇,一步登天。许昕老嘲笑他:你要飞啊。
张继科正色不惧:还差辆私人飞机。

更糟糕的是,张继科的诗越写越多了。许昕想掐了他的朋友圈,以前只在微博上祸害素不相识的网友,现在是定向骚扰。许昕手机一亮,里头就是张继科发过来的现代七绝。许昕无言以对,张继科你一共认识几个字?还拿自己当李白?押韵吗,工整吗,你写的都什么玩意儿,我就问你。

张继科不仅写七绝,还渐渐开始写作文。赞美天气,景色,祖国,和江河湖海。马龙人再好都疯了:继科儿,封笔吧。

蝴蝶一直给张继科送球拍,经年累月,不管张继科用不用得上。张继科的别墅里有一间乒乓球台室,另外还有一间台球室,一间健身房,都在地下一层。许昕去张继科家串门,一个很远的门,坐飞机也要两小时的那种串门,一般都要去台球室打两把。他们不打乒乓球,没意思,打了太多年了,他们是这么说的。

所以乒乓球室的门经常关着,钥匙留在门上。许昕第一次去的时候,转了钥匙,探头看一眼,没踏进去,哦了一声又把门重新关上了。张继科带着他去楼上继续参观,别墅临海,有阵阵海风的咸腥。他们在厦门集训的时候,曾经每天都泡在海风里。

他们把希望都押在伦敦,又押到里约,再移到东京。奥运就是这样,残酷不止。

他们依然保持着张继科凡到上海,一切许昕买单的传统。许昕付好钱之后,他们沿着街慢慢走,以前五分钟的路,现在走十分钟。步速慢下来,讲话也慢下来,张继科还是好奇地问这新开的是什么。许昕也不一定知道,就糊弄他,说大概是个商厦吧。张继科在上海的投资大多在高新科技领域,他每次要给许昕讲讲,许昕都睁着眼睛,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,张继科咽了咽口水:算了,去吃饭。

最后他们还是只知道吃饭。
许昕的生日很少下雨,张继科记忆里好像一次也没有。他常常被傍晚的热浪烘得脸色红红,全身都是细密的汗珠,许昕胳膊不小心擦到他,顿时一阵毛躁。队里过完生日,张继科还要单独给许昕意思一下,不是单独送礼物,只是捡个周末,吃个街边摊。两人都吃的急头白脸,那会年轻,并不懂什么。

许昕又开着车把张继科送到机场,他得回去忙活了。张继科戴着鸭舌帽,一个人进关。许昕在查看小孩子们打球的时候,总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,也会想起场馆里的张继科,和其他。张继科看大赛的时候总给他发信息:谁谁谁这小孩不错。有时差的时候也看,多早多晚都看。张继科还不让他跟其他人多说,他都不打球了,也不管球了,挺害羞的。许昕非常不耐烦:知道了知道了。

许昕每年都要去很多次北京,对天坛公寓还是一如既往。见到王皓还得叫哥,队里给他的任务是教好直板。王皓说,这是国家给你的任务。
天坛公寓几乎没有大的变化,除了一些必要的维修。他跟张继科住过的宿舍也还是那样,给两个小孩子住着,只有楼梯磨的比从前光亮许多。

许昕从天坛公寓里出来,慢慢地走,走出天坛公寓的大门,准备打车回小房子。训练的大巴车回来,二队的孩子们一哄而下,光着上身跑进去。看到许昕,折了折腰,算作鞠躬。许昕站在门口,迎着人群,总感到很异样,他为什么背对着天坛公寓。

他打到出租车,跟司机师傅说目的地。出租车沿街向西,越过了一串车尾灯,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。张继科以前不在北京买房是因为目光短浅,后来还是不买是因为住不下。

张继科在北京,除了天坛公寓哪里也住不下。

张继科后来真的买了私人飞机,机身上有JK字样。在买之前他还考了飞机驾照。从青岛到上海,上海去北京,北京飞济南。飞了几十趟之后,腻了,不自己飞了,躺在后面的豪华座椅上,喝着红酒写着诗。再后来干脆扔在仓库,依然买商务舱的票。

商务舱位置舒适,腰能好受一些。以前打球的时候落下腰的毛病,不打了也没有完全好,隔三差五出点问题。前几年住了半个月的院,许昕顺道去青岛看他,去的那天他正好出院。许昕在他的后腰上安抚性地拍了几下,张继科腰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。 医生过来送出院小结,许昕聊了几句,知道没有恶化,医生建议做定期的恢复训练。许昕点头应着:好的,我跟他说。

他们回到张继科的别墅,用过晚饭,看了一个小时球赛。许昕说不早了,得睡,明天还得去北京。奥运又要开了,要开第一次的备战动员大会。张继科说那咱来一局吧,来一局就睡。不等许昕回话,他先在前头下了楼。

进去噼里啪啦按亮了所有的灯,许昕说你这房间灯太强了,瞎眼。张继科笑着拎起球拍:瓦数没掌握好,太高了。他问许昕:你开我开?许昕说我开吧。张继科把球扔过去,双脚打开,与肩同宽,站在一侧备战。他双手护拍,轻轻呵气,再横向打平,紧紧盯着许昕的手腕。

他问许昕现在哪几个小孩打奥运的把握比较大。许昕说,像你的那个。
张继科寻思:哪个?去年冠了的那个?
许昕说对,你看他反手,那冲的。
张继科嘿嘿乐,不是所有反手都像我吧。说完拧了一个反手过去。
许昕毫无意外挡回来了。张继科摇了摇头,又摇了摇头,还是笑的一脸褶皱:不打就是手生。

许昕没有打张继科十一比零。
他遵从国际惯例,打了个十一比一。张继科却很高兴。
他们从前在训练馆里,很多时候都是这么高兴的。这样发自肺腑的高兴。

张继科的反手已经老了,许昕平静地看着他用多年前的技术。以前是那样石破天惊,现在已不起波澜。张继科不打了,还是关心队里的小孩,总跟许昕提,谁谁谁不错。

第二天清早许昕就出门了,他怕耽误了开会,总教练削他。
张继科还在睡,许昕懒得叫他。许昕走的时候瞥了一眼客厅,客厅的立柜上摆满了奖杯。他昨晚忘了在张继科叨逼叨的时候跟他说,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打球最好的小孩。

直到现在,你是我见过的打球最好的小孩。

他们年轻的时候喜欢车,喜欢的车型能说三天三夜。后来就不提了,后来喜欢的车随手就能买,再后来只喜欢步行。

最后一次的奥运,许昕和张继科一起看的。那时许昕也已经不带了,那是他最后一批亲手教的小孩。在赛场上。解说员说这是最有希望刷新张继科445天大满贯记录的一位球员。

许昕没听进去,掰着指头数:咱们都认识四十多年了,但咱们才五十多岁。

张继科从前总是说,希望大家喜欢每一个身份的张继科。他做到了,他喜欢的每一件事,他都做的很好。只是回头再望,真正特别喜欢的事不过那么两三件。一是打球。刚刚许昕说他们五十多岁了,却认识了四十多年,这是另一件。

张继科刚退役那年,晚上他们躺在小房子里,只有一张床,张继科打了地铺。或许是太累了,张继科说起了梦话。许昕被吵得睡不着,睁眼听着,后来张继科哼起了歌。许昕准备踹醒他,脚到了床沿,听见张继科的声音压在枕头里,微小的,许昕仔细听了听内容,叹了口气,把脚收回来,仰面看天花板。

张继科哼的是国歌。

直板没能火起来,横直比例持续扩大,到许昕卸任,也没有改观。
张继科觉得许昕一天在队里,他跟队里的关系就还在。许昕卸任,从队里出来,张继科在门口接他。他们开车去了国贸,很多年前他们喜欢这样在星期天的下午进城消遣。

国贸还是一片高级的灰色,但新起的商业中心已经抢了它的光。许昕退队了,很多事情走到了线外,结束了。
他们什么也想不起来,酒精让他们无痛无知,要说什么都已忘了。隐隐有些乡愁,彼此在催促,恍惚中只记得熄灯前要回公寓,今晚要查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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